“秀英奶奶”又出新书:从自然笔记到人物志
秀英奶奶
文/羊城晚报全媒体记者 文艺
图/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提供
世界上的千万种果子就像千万种人,果子有好坏之分,人也有善恶之别。65岁才重新识字的秀英奶奶,在记忆的长河中打捞起河套平原的喜乐与愁苦,并绘著成《世上的果子,世上的人》一书,近期由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出版。
秀英奶奶原名秦秀英,1947年出生于内蒙古河套平原。只念过一年半小学的她,大半生都在和土地打交道。秦秀英怎么也不会想到,到了花甲之年,她竟还能重新识字、学文化,并先后出版了两本书,就连知名作家刘震云也不吝两次为其作序。
书中,作者勤劳本分的父母,就像盐碱地里生生不息的盐地碱蓬;二十出头便坠入疯癫的四妹妹,是人间的一枚苦豆子;知青朋友王惠玲夫妇,像用色彩点缀大地的灰叶铁线莲;五保户董密生,与时刻想钩挂在他人身上的苍耳无异;村霸秦锁则像极了浑身是刺、牛马不食的植物霸王……
秀英奶奶的儿子吕永林和儿媳妇芮东莉分别是文学、语言学博士,他们成了她创作路上的“老师”:儿媳主要负责教画画,儿子则教写文章。在亲人神奇的引导下,秦秀英心中积压已久的有关故乡的种种愁绪,被转化成文字和绘画,在笔尖逐渐得到舒展。
2015年,秦秀英出版了自己的第一本书《胡麻的天空》,写她平生所见的植物和动物;而在新书《世上的果子,世上的人》中,她则开始转变为写人,写世上如草芥子般被忽略的人,继续为读者朋友带来质朴与真诚的写作。值新书出版之际,羊城晚报记者联系上秀英奶奶一家,通过视频专访的形式了解她创作背后生动的故事。
三个人同“写”一本书
“第一本书出版后,永林和东莉高兴得让我写第二本。我不知道该写什么,他们说,就写你熟悉的。所以我就决定写写自己身边的人。”视频那头秦秀英方言口音浓重,她的儿子、儿媳妇则在一旁帮助“翻译”。
《世上的果子,世上的人》中,秦秀英写的是和她一样的普通人,大多是自己的亲人和邻里,每个人的一生就是一个完整的故事。秦秀英年轻时,中国基层农村还是大集体的组织形式,许多人物故事正是在这一背景下展开的。书中,秦秀英还画了大量集体生产生活的场景。通过写与画,那些普通的劳动者——无论可亲可敬的,还是可惜可憎的,都一一复活,他们终于有可能被后人“看见”。
新书是秦秀英和儿子、儿媳妇共同的作品。在每部分人物传记前,都有一幅植物插画,不同特点的植物对应着秦秀英写的不同品性的人。而将果子和人照应起来,就是吕永林和芮东莉的主意。吕永林说,在母亲讲她四妹妹的故事时曾经提过,那么好的一个人,就像果子掉落在泥土里,悄无声息地就没了:“我们就想,能不能把果子和人做一个对应,各种各样的果子,幸运的可以长大到成熟,然后掉落,完成生命的轮回;有的却在成长的过程中遭受风吹雨打或虫蛀了。”
于是,他们一起确定了不同人物对应的植物,由妻子芮东莉用自然笔记的形式画了下来,吕永林则负责给画题字和注释。在一家三口的“六手联弹”下,才有了完整的《世上的果子,世上的人》。
做儿媳妇的“徒弟”
重新识字和画画,是2011年秦秀英来上海生活才开始的。“面对母亲一再重复的苦难诉说,我也常常苦恼。有时候下班回家,我见母亲不开灯,就静静坐在那里。”吕永林察觉到,这位中国式的农村母亲已经很难走进年轻人的生活,她每天能做的就是重复地诉说过去。
芮东莉也不忍心看着婆婆整日沉浸在苦难的回忆中。她作为国内最早的自然笔记倡导者之一,很自然地想到了这项事业与眼前亲人之间的关联。正好婆婆也喜欢画画草草,芮东莉提议让婆婆跟着她做自然笔记,出门参加公益环保活动。就这样,秦秀英成为儿媳妇的“徒弟”,虽然是零绘画基础,但她也开始接触自然笔记,和“师傅”一起给大自然里的花草树木、鱼鸟虫蝶作记录。渐渐地,夫妻俩也开始教母亲简单地识字、念书。
“刚开始,我总觉得自己画得不好看,画了改,改了画。写字也是这样,我用方言写,会比较啰嗦,有时候普通话一句就能说清楚的事,方言却要绕一大圈。”秦秀英说。但是,尽管起步比较困难,一家三口都没有轻易放弃。不仅如此,她还学会了使用电脑,拼音打字、上网聊天都不在话下。
从自然笔记出发,秦秀英开始记录家乡河套平原上的动植物。儿子、媳妇的文学专业背景和尽孝的耐心,为母亲提供了很大帮助。在高校教授了十年文学写作的吕永林与妻子、母亲组成家庭写作工坊,空闲时三个人就在一起构思和创作。记者在采访中,不止一次地听到秦秀英打趣地称儿子、儿媳妇为“吕老师”“芮老师”。
“诉状式”写作的改变
母亲的每篇作品,儿子、儿媳妇都是第一读者。芮东莉说:“以前并不喜欢听婆婆讲陈年旧事,但当她把那些事写下来,我们就很喜欢看,也非常愿意走近婆婆的内心。”慢慢地,秦秀英的作品积攒得越来越多,于是就有了2015年第一本书《胡麻的天空》的出版。平铺直叙、图文并茂的创作风格让秀英奶奶大受读者欢迎,《胡麻的天空》销量达一万余册。
秦秀英一家长期处于困顿之中,父母辈务农为生,靠天吃饭;兄弟姐妹在姻亲、事业上多有不顺,其中四妹妹最是令人惋惜,年纪轻轻便患病,早早离开人世;子女们在求学问题上又十分坎坷,工作后相继遭遇下岗危机。这些经历让秦秀英郁结于心。在回忆四妹妹的故事时,镜头前的她不时眼泛泪光。
“其实,我们一直觉得母亲的手绘表现力比文字表现力更强一些,她没有受过专业训练,因此没有任何创作包袱。而第二本书《世上的果子,世上的人》重心偏移到写人上来,这是她所不擅长的。”吕永林说。在以往的写作中,秦秀英笔下的文字总是充满对过去生活的“控诉”,“我们觉得应该有些温暖的、鼓舞人心的东西,这两种力量都不可或缺。”在创作中,他们积极引导母亲去捕捉人物开心快乐的时刻。于是,秦秀英笔下的人物愈发丰满,还写出了乡村能人邬生生、知青朋友王惠玲夫妇等人的温情故事。
秦秀英性格内敛,喜静不喜动,生活中基本没什么朋友。“学做自然笔记后,我就整天想着怎么能多认几个字,把画画得更好,说更标准的普通话,对以前不开心的事,也不那么惦记了。”在谈到写作给生活带来的变化时,她这样说。生活中,秦秀英和家人有了更多可谈论的话题,作品出版后媒体采访、分享会邀约更是接连不断,她的生活变得丰富多彩起来。
“我们的初衷是为了让她快乐”
在儿子吕永林看来,母亲能够成功走出自己的小世界,妻子芮东莉功不可没。就连外人也说,婆媳俩的关系亲如“闺蜜”。其实生活中,秦秀英祖辈是山西河曲人,走西口来到内蒙古,所以她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而儿媳妇芮东莉来自四川,是受教育程度高且思想前卫的现代女性,所以婆媳间也曾有过很多碰撞和摩擦。比如刚开始“芮老师”就听不懂婆婆说的方言,吃不惯婆婆做的老家饭菜。芮东莉说:“婆婆有很多旧习惯,比如每次吃饭都担心我们不够吃,一上桌就开始让菜,她自己则坐在那儿,非要等我们不吃了她才吃,怎么劝都不听……一开始确实不太习惯。”但在共同的学习和创作中,她们有了更深的相互理解,彼此渐渐走近。
继《世上的果子,世上的人》之后,婆媳俩开始筹划她们的下一本书。“书名暂定为‘婆媳冤家’,就把我俩日常生活中的碰撞和趣事记录下来。”芮东莉说,目前婆婆已经完成了自己的部分,而她还在努力创作中。“因为婆婆画得太好了,和她合作我很有压力。婆婆的绘画风格是任何人也学不来的,她画起来无拘无束,自成一派。我这个师傅也不能比徒弟差太远啊,所以我画得慢一些。”她笑着说。
而秦秀英似乎悟到了创作的诀窍,她又开始“折腾”起其他内容了——打算把自己擅长的手工艺品、家乡美食等也都一一记录下来。“教婆婆识字、画画,我们的初衷是为了让她快乐。至于成品,她写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也不一定要出书,出书不是我们的目的。”芮东莉说。一家三口的创作故事还在继续,他们的家庭模式无疑为中国式的家庭养老带来了一股“清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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