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月23日,著名心理学家徐凯文教授和朝阳凯文在校生家长、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田歆桐女士做客朝阳凯文校长会客厅,对话徐涛校长,从疫情对家庭的影响和家庭教育的兴起,到如何去激活孩子的热爱并做到管理的平衡,探讨了双减之下关于教育的方方面面。

1 如何让孩子发现自己的热爱?

徐涛校长:

今天我们的校长会客厅,邀请到了北京大学的徐凯文教授和北京第二外国语学院的田歆桐女士。他们在大学里遇到的孩子,都是中国最优秀的一群年轻人,经过一路的艰辛,进入到了最牛的高校,那就是北大和北二外。

可为什么当他们完成了父母的心愿,进入了顶级的高校,却仍然产生了令人担忧的彷徨呢?我们在教育里常常讲逆向的课程设计,是说我们以终为始来检讨我们过去的经历,所以今天我们也非常有幸请两位老师来跟我们分享是什么让这些优秀的年轻人进入到了梦想的高校反而人生彷徨了。我们应该如何让孩子去追梦、去做自己热爱的事情。

徐凯文教授:

在我接触过的很多北大学生当中,他们很多人开始时的GPA能够达到3.7-3.8(满分4分),但是后面会降低到休学甚至退学的程度。为什么?他们自己说内卷,他说我不允许别人比我优秀。但他们不是那种攻击性很强的孩子,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子?

因为他把学习成绩做为评价自我的唯一标准了。这样的话,人生路就会走得越来越窄。对他来说,我不比别人强我就看不到自己的价值。这个是我觉得要特别调整的。

但其实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地方,比如我擅长艺术、擅长人际关系、我有很多朋友这都是优点。

所以我会觉得这个很重要的因素就是我们不能给孩子们一个特别功利的价值观,我们要让他们认识到其实世界上有很多有更美好的选择,不只是学习成绩这一个,然后渐渐让他们慢慢松弛下来、放松下来。

徐涛校长:

徐教授提到的关于价值观的教育,或者有的家长也会联想到就是一个人的韧性或者他的逆商,这些不是进入到一流的高校就能形成的价值观。馨沅妈妈作为北二外的老师,也是我们学校在校生的妈妈,她也有自己的经历体验。馨沅是我们学校艺术项目的孩子,那么孩子是继续选择学术的,还是去追求自己热爱的艺术,在这个过程当中,如何真正给予孩子选择的自由,咱们一起听听馨沅妈妈的故事。

馨沅妈妈:

作为父母,我们没有“上岗证”,但爱孩子是所有天下父母的共性。

在大学开学的第一个月,也是我们老师最紧张的一个月。除了破冰,我们都会问学生们一个问题:你为什么坐在这里?有的孩子回答我妈妈让我来的,有的会说我想成为一个外交官。学生自己对将来有什么打算,在他们的眼神里你就能看出来。

我们每个人从出生开始,都有一份自己的人生试卷。我们作为父母,我们也有自己的试卷要答,我不要抢答孩子的,所以我们不要过多的安排他们的人生。

我自己的小孩馨沅在文理分科的过程中,在听一次讲座的时候被激活了,她跟我说她还是最喜欢艺术,要回到艺术去学习。我和孩子爸爸不是搞艺术的,也没有这个圈子,然后我们就开始学习了解,当然我们还要确认的一件事情就是,孩子是不是学习艺术的这块料。我们本意上是尊重和支持孩子的,但是在给她自由选择的前提下,我们是有一些介入和学习了解的,因为对我们来讲艺术太陌生了。

当我们面试朝阳凯文艺术班的时候,老师问她的一个问题就是,“你为什么选择艺术?是因为成绩不好吗?如果学了艺术的话,这个是不能逆推的”。孩子说,“不是的,我 AP考了5分,然后我之前也在国际学校学习,英语也不错,我就是喜欢艺术”。

所以作为父母和老师,我想如果发现了孩子的问题,第一时间就要用我们的方式去引导他,让他把话说出来。每一个孩子在出现问题之前,他都无数次的求救过。

刚才徐教授提到给孩子自由的选择。但是我们去引领的过程中,还是要激发他内在的内驱力,以及他对这个事情的坚持。

2我们应该怎么做到“均衡”管理?

徐涛校长:

馨沅妈妈刚才在分享的过程当中出现频率特别高的三个词,一个是选择,一个是过程,一个是责任。作为教育者,我们常常觉得学校是一个巨大的练习场,更不用说从学校毕业进入到一个更大的生活练习场。在这个练习场里面,策略是一个试错的过程,也是找到自己的过程。与其说当我们把孩子给他选择的自由,不如说在挑战了我们如何培养孩子做出决定的能力。

所以接下来我们的问题,就会邀请徐教授和馨沅妈妈跟我们分享的,就是我们平衡的策略。如何平衡孩子作为学业追求或者学术与非学术的追求,或者说我们作为家长不能过度管理,也不能强势管理,均衡的管理我们应该怎么做?

徐凯文教授:

说到平衡这个部分,我觉得可能会有这样的一些现象,比如说父母亲对孩子过度的保护,一方面帮他做所有的决定,另外一方面也希望他更顺利一点。但是这种顺利可能短期内是好的,长期是不行的,因为他没有做选择。总有一天他要自己做选择的,那个时候就抓瞎了。

两年前北大学生军训的时候,军训第一天刚踢了半个小时正步,有一个学生感觉身体不舒服送到医院去检查,大夫给他做检查说没有事。结果孩子出来之后就开始打闹、翻墙、胡言乱语还踢人。辅导员赶紧给我打电话。我在处理这个事情的过程中联系孩子的父母,父母说孩子在家里老这样。结果,后来他一回到学校就好了,他装病只是为了逃避军训。

但是另外一个层面我想说的是什么?我们的创造力从哪来的?一个孩子生下来到处乱爬,到处乱跑,这个也要摸那个也要摸的时候,如果你对他过度保护,不让他碰,不让他摸,实际上他的创造力是发展不出来的。虽然这个过程中他可能会受一点小伤或者摔倒,但是摔倒要站起来的经历是他人生的财富。

为什么这样讲?我做心理治疗时接触过一个孩子,当时他学业很糟糕,情绪也很糟糕的,他不喜欢这门课,他不喜欢这个老师,他跟同学关系不好,然后他完全学不进去就出了问题。

那个时候我是怎么帮助他的呢?无论什么样的孩子,他过去一定有过成功的经历和经验。所以我在咨询和治疗当中,我会去跟他讨论说,你看看你是不是每次考的都很考得很差,我会强化他成功的经历和经验。人是什么?我说我是徐凯文,徐凯文是过去四十八年所有记忆的总和,我经历的这一切构成现在的,所有经历当中有挫败的经历,也有成功的经历,也有挫败以后从挫败中走出来成功的经历,这些是人生巨大的财富。

所以徐校长您刚刚说的那一点,我会觉得我们为什么要多元化发展,我在任何一个层面上的成功都会给我信心,这个信心就可以迁移到其他的方面。

徐涛校长:

刚才徐教授讲这一点的时候,我个人作为教育者还真的是特别认同。刚才徐教授提到一个孩子学业的进步,特别有赖于周遭的成人对他的接纳和情感的支持。

我们在学校里常常倡导老师所做的赏识教育,我们也推广给家长聊聊赏识教育。赏识教育其实很大程度的是从积极心理学发展而来,让人们在寻求规律的同时,去看到能够成功的规律带给自己的信心,让这种成功的规律有更大的迁移性。

我们在和老师和孩子们一起工作的时候,我们常常是会把情感的接纳放在第一步,那就是当孩子们无论遭遇到成功挫败还是其他情绪的时候,情感永远应该得到认可和接纳。第二步我们才会导向意义和追求,那就是我为什么去吃苦,为什么去改变?

所以我们说第二个是目标和意义阶段,第三个阶段就是我们现在正在进行的策略,因为每一个个体不同,环境不同,但是我们更多的要成为教练式的父母。我常常跟老师说我们做课程也好,做教育也好,事实上我们在具有一定跑道的安全场里面让他们试错去成长,只有这些错误被尝试过,他才会知道人生是一个又一个的练习,是一个个跌倒又爬起。

所以我刚才说的就是永远接纳孩子丰富的体验各种情绪,总是支持他寻找具体最小的目标,总是给到他策略,允许他尝试,让他练习,让他意识到不管是数学还是画画还是运动,还是我们未来大学选择,他只有通过这些选择,才会成为更好的更独立的自己。

刚才馨沅妈妈其实也提到了很多策略,所以我也想让馨沅妈妈分享一些自己当妈妈的策略。就是当我们家长欠缺经验,当孩子提出的这个想法你其实特别不愿意的时候,您的谈话策略是什么?

馨沅妈妈:

我先顺着孩子的答案。在英语中有一个句式是 that's great,but/however。我会先肯定,然后让情绪先接纳下来,但也会有个拖延。

当孩子找你求救的时候,家长先别着急介入,可以先等一等。不管孩子说什么,心里可以数123。数123的刹那什么都别说,深呼吸。

在我学习做家长向专业人士请教的过程中,他们会告诉我说最需要改变的是你不是孩子。孩子都很好,都是一张白纸,有问题的是家长。然后当时他们给我的一个建议,就说从小经典著作的阅读要跟上。因为读完经典图书以后,孩子的胸襟、心量、格局,会高于平均水平。他会有那种担当责任,会激发他自身的正气。所以孩子们小的时候其实可以在这方面多积累,因为他是一个能量团。对孩子来讲,将来他遇到事情的时候,会更容易挺得住。

在孩子小的时候近一年的时间,我们每周末都会开车到郊区,对她来讲可能都记不住了,但是小时候种进去了,将来可能会激活它。我们孩子现在在高楼大厦里边,跟自然界接触太少了,经常到户外让她多融合,也是一个自然的疗愈和修复。

3对家长来说最重要的三件事是什么?

徐涛校长:

在焦虑和内卷这样的大环境下,还要面临“双减”的挑战,如果我们想做个心平气和的妈妈,做个更棒的父母,哪三件事情是最重要的呢?

徐凯文教授:

如果是三件事情的话,我会觉得第一件事情还是陪伴。

第二个就是发自内心的欣赏和肯定,我觉得这个方面我们容易走极端,有的时候对孩子期待太高。因为我们自己也是这样过来的,我们其实最希望得到自己父母的肯定。

我最近在帮助一个孩子,他的父母都是高职,但是他学业上出了一些问题。他父母是想给他减压,说你上技校我们都接受。但其实我跟这孩子接触了几次以后,我发现这孩子动手能力特别强,而且特别有对世界的好奇和探索精神。我相信也许我们咨询的目标达到了,甚至他以后可能是个非常好的科学家,但是一旦父母亲先失去了信心,可能就会错过一个非常优秀的人才,所以我觉得第二点,发自内心的肯定对孩子来说特别重要的。

第三点,我们说的宏观一点,就是我们自己以身作则,身体力行的去给孩子带给他们积极的价值观,正向的价值观,会对他的一生都有非常好的引领作用,而且孩子也会发自内心的认可我们。

馨沅妈妈:

对我而言,我觉得先是自我成长。比如说孩子有喜悦的事情和我分享的时候,我能跟她同频;当她有一些要倾诉的时候,我需要去倾听而不是去横加干涉。

第二个我觉得是接纳自己,接纳孩子,接纳我们周边所有出现的。为什么这样说呢?因为这背后有一个长长的因果链条。孩子如果今天出现了什么我们喜闻乐见的或者我们不希望看到的情况,包括逆境顺境,都是我们一天一天积累的结果。就像我们今天锻炼身体,坚持三个月之后,才会有一个结果。就像我们的报告单,报告单背后出现的所有事情都是过去的付出,才会有今天的果,而我接纳此时的果也是未来的因。

第三点我觉得我们都是动态的,不要给孩子贴标签。

徐涛校长:

我经常跟我们凯文社区家长在家长幸福课上说,我认为这三点咱们家长应该是排在前三位的。

第一个我认为是平等分享。什么叫与孩子平等分享?就是当孩子说什么事情的时候,你真的是要无条件的去接纳他的想法,而不是说随时用一把尺子来量他来纠正他。你会发现如果没有真正从小建立起平等分享的家庭,到了中学青春期问题都会很大。

第二个重要的策略就是要善于倾听。我经常跟家长分享,最好的谈话是和孩子依据不同的年龄段,不要超过半个小时的对话。这个过程中,我都建议家长让孩子为主导,把2/3说话的时间给到孩子。

第三个叫适当示弱。我们今天在给五、六年级的孩子做生涯教育的时候,我们发现很多孩子根本不了解爸爸妈妈职业生活的那一面。所以适当示弱里面,我建议家长将自己的一部分的职业生活带回到家庭中进行沟通。让孩子了解职场上的父母,也要尝试着把自己的难题掏出来问孩子。这样日后孩子做决定的时候,家长的话也会更有权威,因为孩子知道自己的父母是一个职场中不断学习不断反思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