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紫书——用温情诉说马华社会乡愁
黎紫书——用温情诉说马华社会乡愁(侨界关注)
黎紫书,马来西亚华人女作家,从事新闻行业十余年。1971年,她出生于马来西亚“锡矿之都”怡保。她曾出版短篇小说《山瘟》《国北边境》,长篇小说《告别的年代》等,1995年以来获马来西亚花踪文学奖、优秀青年作家奖等各项文学奖。
人间悲欢的记述者
(中国新闻网图)
“如果把她们的人生适当地剪辑起来,你就可以看到这些普通女性身上的生命力……”2022年5月,马来西亚华人女作者黎紫书与中国大陆读者在互联网平台上畅谈其作品《流俗地》。该书讲述了一个盲女与一座老城的故事,也是马来西亚社会中华人扎根于斯、生长于斯、流泪欢笑于斯的寓言故事。这部作品一在中国上市,就获得了高度评价——入围《亚洲周刊》2020年度十大好书、豆瓣2021年度读书榜单等热榜。
20世纪90年代,21岁的黎紫书成为了一名华语报刊记者。马来西亚官方语言是马来语和英语,黎紫书很高兴找到这份工作:“因为可以用我喜欢的中文工作。”如今,记者黎紫书将十余年近距离观察到的社会百态,化入到了小说家黎紫书的故事中:引车卖浆者的汗流浃背、廉租大楼里的鸡毛蒜皮和独居老妇的病痛吁叹……
黎紫书自白道:“年轻时,为了改变一些东西,习惯了愤怒地书写,甚至刻意放大黑暗与痛苦,想要更有力量一点。”而人生步步前行屡屡回顾,又渐渐让她发现,力量不止源于愤怒,更源于爱。
《流俗地》中“楼上楼”里的住客们都面临着生活的一地鸡毛。这些人的生活苦多乐少,但在沉浮之间又能心存善意,俗人之间的人情温暖显得尤为不俗。盲女银霞无缘校园,而细辉与拉祖两位小伙伴的陪伴,在盲女黑暗的世界中投入了友情的光。这一束光也是黎紫书希望投向平凡生活的一束光,埋头于生计的苦人抬头望望,就能尝到甜。
为了抽离与更深入地思考、体悟,黎紫书喜欢旅居生活。一次深冬夜里,在北京南站候车,她在便利店买了一杯粥,想暖和暖和自己。仅仅一面之缘,便利店挺着大肚子的老板娘和这位深夜旅人并无过多交流。一年后,黎紫书再次经过北京南站,又走进这家小店,想要临走前再尝一回热乎的粥。结账时,她发现粥已涨价,而老板娘不再挺着大肚子,应当已做了母亲,不由感慨。这时,老板娘居然认出了她:“你是老顾客了,还按以前的价格卖给你。”
在异乡,她不经意间收获到了老友般的温暖。“我明白,生活本来就是由这样细碎的温暖组成,这是我在北京两年最浪漫的经历。”黎紫书讲起这段故事时,带着笑意。
哈佛大学教授王德威为《流俗地》作序时说道:“《流俗地》不同于黎紫书以往作品之处在于,铭刻族群或个人创伤之余,她愿意想象救赎可能。”黎紫书则说:“我只想公平一点,真诚一点。平凡生活中确实存在着这样微小的温暖,我希望给它们一个特写。”
自觉自愿的立传者
“吾若不写,无人能写”,黎紫书在后记中这样写。互联网催化着社会飞速发展,也使得无数个故乡逐渐同质化。作为家乡过往岁月的见证者与家乡怡保为数不多的华语作家,黎紫书自觉有为家乡留住乡愁,为“匹夫匹妇”立传的责任。
黎紫书未曾料到,借由风趣的华语方言与饮食文化串联起的家乡故事,竟得到了天南海北读者的共鸣。
该书描写道,攒了大半辈子钱的老妈妈在买房时贪小便宜,没能住上称心如意的大房子,忍不住嗔道:“边有咁大只蛤乸随街爬(哪有白占的便宜)!”
这样诙谐有味的方言元素在书中不少见,通粤语的读者读至此处会心一笑,仿佛透过地道的老广味儿和作者对了个暗号。这并不稀奇。稀奇的是如此的方言创作,不仅没有成为不通粤语者的阅读障碍,更使书中祖籍闽粤闯南洋讨生活的小人物形象跃然纸上。
“粤语是我的母语,我从小就说,所以讲怡保的故事怎么能没有粤语!不过,马华文学的受众已经很少,如果只因为喜爱就插入一堆粤语,会让它更加走入死胡同。”
黎紫书提取了粤语元素,结合主角盲女的角色特点,为文中的方言元素附上了节奏感,也为不通粤语的读者加上了一层“理解滤镜”。
在某家媒体的采访中,黎紫书说:“有一位东北的文学编辑,他一直不看好方言写作。大家都叫好的《繁花》,最近很叫好的《潮汐图》,大家都说好,但因为语言隔阂,他觉得看不下去、有难度。陈春成等作家推荐《流俗地》给他,他说一下子读进去了,读完非常兴奋——作为一个东北人,他没想到,这个有粤语的作品对他而言居然毫无障碍。我听了这件事后,觉得非常非常高兴。”
遥寄乡愁的传情者
疫情并没有影响大陆读者与黎紫书的交流热情。在微博、豆瓣以及哔哩哔哩等社交平台,大陆读者与黎紫书分享着对于书中乡愁的共鸣。
“这大概就是人生吗?没有很多很多的暴雨般时刻,仅仅是在一次次雨天晴天阴天,每一个平凡不过的每一天,就这样淡淡又深刻地过去了。”——这是豆瓣讨论中对《流俗地》的高赞书评之一。创作初心本为一隅乡愁,但却收到了远方的许多感同身受,黎紫书说道:“这样一部有地方和方言色彩的小说获得了中国大陆和港台这样多的关注,我想这是因为我们居于同一个文化圈,我们的文化源自一脉吧。”
该书在中国大陆的初次刊登,是在先锋文艺期刊《山花》。《山花》此前并未刊登过任何一部长篇小说。黎紫书试着将书稿发给《山花》的编辑李晁,这部来自异域的华语小说立刻吸引了他。李晁说:“我花了五天时间,逐字逐句读完了这部小说……不同人物携带的不同文化因素在同一个时空被融合展现,这既面向作者所要表现的群体,也面向更为广阔的人类本身,这就使得小说复杂、丰沛、幽微。”
萦系一方水土的情缘是华语创作绕不开的主题,黎紫书这样介绍《流俗地》书名的由来:“‘流’的部首是水,‘地’的部首是土,‘俗’是人和谷,土地之间是人和食物。有水、有土、有人,水土跟人抱着谷在一个地方生活,我就用这个名字写我自己出生成长的地方。”
岁月如水流过,与土地一同存留的是承载着深情的文字。精疲力尽地写完一部家乡史,缓缓舒出一口长气,黎紫书想再写写家乡雨林的蕉风椰雨:“我想写一部包容更多的书,展现更多侧面的雨林。”